闭门思过同时地下扩张，滴滴没有敬畏

滴滴近期的故事，越来越让人看不清走向。

7月1日，滴滴赴美上市，成功IPO，本应大喜之事，滴滴却异常低调，此后风声四起，各类信息直指滴滴违规，2天后，靴子落地，网络安全审查办公室对滴滴启动网络安全审查，同时暂停其新用户注册。

7月9日，国家网信办发布公告：“滴滴企业版”等25款App存在严重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问题。国家网信办依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》相关规定，通知应用商店下架该25款App。

美股股市大跌，APP下架整改，新用户停止注册，滴滴陷入至暗时刻。然而就在公众以为滴滴在整改反思之际，故事再次反转：被勒令暂停新用户注册的滴滴，正在进行大范围地下扩张。

7月16日，国家网信办会同公安部、国家安全部等部门，联合进驻滴滴，开展网络安全审查。而滴滴货运在各地的地下拉新，仍在继续。

这是一个吊诡的故事。可知的是，当主角失去敬畏，情节注定疯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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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
闭门思过与地下扩张

7 月 1 日，38岁的程维终于等来了滴滴上市。然而，没有发布会，没有敲钟仪式。

9年间，滴滴从一个只有16个司机的初创公司，发展到年活跃司机1500万人的行业巨头。这是滴滴朝思暮想的时刻，但当节点到来时，滴滴却反常沉默。

没有媒体微信群冠名，没有公关文章宣传，没有朋友圈刷屏庆贺，程维等人仅发了封联名信，开篇讲北京街头下着鹅毛大雪。

滴滴到底在担忧和忌讳着什么？复盘其上市前的有限信息，其实征兆早已显现。

6月11日，滴滴向SEC递交招股书，而就在前一天，新修订的《数据安全法》通过。

《数据安全法》明确规定：国家建立数据安全审查制度，对影响或者可能影响国家安全的数据处理活动进行国家安全审查。

对此，滴滴在招股书中写道：

关于数据安全的法律法规正在不断变化，如果滴滴未能遵守与隐私、数据保护或信息安全相关的适用法律或法规，可能会损害公司声誉，阻止新的和现有的司机使用滴滴，或导致政府机构和私人索赔或诉讼罚款等。

这个如果，更像是一个“预警”，作为国内出行巨头，滴滴收集、存储了大量个人数据和国家道路信息，上市前，是否应通过国家安全审查，滴滴理应清楚。

然而，滴滴依旧选择赴美上市。新修订的《数据安全法》将在9月1日正式实施，滴滴6月30日在美国上市。

这是一场徒劳的抢跑，国家的安全底线不容践踏。上市三天后，国家网信办对滴滴出行实施网络安全审查，同时暂停其新用户注册。

7月9日晚，国家网信办再度发布公告：“滴滴企业版”等25款App存在严重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问题。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依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》相关规定，通知应用商店下架该25款App。

就在公众以为滴滴闭门思过之际，滴滴却开始了吊诡操作，面对国家下架处罚，滴滴的回应是用多种方式地下扩张。

多方信源显示，滴滴旗下的滴滴货运正在大规模招募司机。多地货运司机称，滴滴货运的工作人员通过微信群等多种方式地下招新。

此前，被勒令下架的25款App，滴滴货运名列其中，而滴滴选择绕开监管的办法就是通过网盘等各种方式下载安装包，再在安卓手机上安装滴滴货运APP。

此外，区域不同，滴滴货运司机端的拉新活动也有着差别。

在北京附近的廊坊，想要加入的司机，工作人员会出示一张打印好的二维码，让司机扫码注册。而在沈阳，工作人员会直接出示手机中的二维码，一对一扫码。

在许多城市，尽管滴滴货运司机端App已下架，但在滴滴货运司机招收点，工作人员仍提供蓝牙传输、网盘下载，数据线导入等方式，供新注册的司机下载App。更多时刻，司机会被添加微信，工作人员直接发去下载或注册链接。

当然，滴滴现场工作人员相当谨慎，有司机反馈，“如果注册时没有开车去，滴滴是不会给你扫码的”。

微妙的是，北京的货运司机并没有接到任何拉新邀请。

在监管部门和中央部委所在地北京，滴滴货运悄无声息，而且“许多招司机的点位撤了，改成培训门店”。

02

扩张背后的战略焦虑

APP下架之后，许多货运司机被拉进了滴滴货运工作人员建立的微信群，在群中，他们被多轮邀请注册滴滴货运司机端，下载滴滴货运安装包。

司机被拉进群后，还会收到滴滴货运工作人员的提醒：希望大家不要在群里聊滴滴被审查一事，一切以官方的公告为准。

官方审查反而成了禁忌话题，而APP下架，目的是停止招新，停步整改，但在滴滴这显然也成了一纸空文。

滴滴货运的地方BD，在网络安全审查期间的考核任务量依旧庞大。

业内人士透露称，“目前，天津的滴滴货运BD考核是一天60个货运司机加群，开城以后是一个人一天要拉60个订单。”

滴滴并非不清楚在重罚之下拉新的风险，但却依旧选择了冒险，因为这次扩张关乎重大。

创立9年以来，滴滴的发展呈现高开低走的走势，从创立之初垄断市场，到事故频发口碑崩盘，近年来，滴滴先后尝试过外卖、金融，战略摇摆不定，未来也随之模糊不清。

多番尝试后，滴滴的主营依旧是网约车、顺风车、单车、代驾等城市出行相关业务，对资本市场而言，想象空间界线分明。

去年4月，滴滴公布了三年目标，开拓了跑腿、花小猪、货运、社区团购等新业务。在这些业务中，货运是与滴滴最为吻合的业务，也是被滴滴最寄予厚望的业务。围城久矣，滴滴期望着用货运突围。

然而，货运赛道早非蓝海，满帮、货拉拉等已占据市场有利地位，滴滴入局面临着巨大的竞争压力。

2020年6月，滴滴正式进军同城货运，为了快速扩张，它采用了传统但高效的砸钱策略。

据悉，仅去年中秋双节期间，滴滴货运就在供需两端派发了一亿元补贴，同时滴滴货运还在各网站、媒体、街道上大规模投放广告。

重金开路之下，去年9月，滴滴货运日订单已突破10万，业务已覆盖超19座城市，此后更一路高歌猛进。

此次APP下架，对于滴滴货运无疑是一记重击，如果扩张因此停止，或将导致此前重金投入亏损，导致无法追赶竞争对手，导致货运市场竞逐失败。

况且，滴滴面临的竞逐又何止货运市场，它更大挑战来自于看家的城市出行赛道。

滴滴被下架后，各家出行平台蜂拥而上，采用各种策略，吞食市场。有一名网友统计，短短数天，T3出行发了9张优惠券，百度打车发了14张优惠券，高德打车发了24张优惠券，而美团打车发了整整52张。

据每日人物报道称，滴滴下架后，T3安全部的老大在内部发言称：

“各位同学，面对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，经昨夜公司经管层紧急会议决定，T3出行紧急调整开城计划，本月内要连开15城，日均单量突破百万，牢固树立中国网约车第二地位，今天起全员开启战斗模式！”

而美团和高德同样围攻滴滴。7月9日开始，原本已经下架的美团打车APP时隔两年回归，登陆各大应用市场，而美团在名称后缀附上了“打车随机立减”。和美团类似，高德地图的后缀也加上了高德打车，位置排在导航、公交、地铁前。

出行赛道遭遇围攻，货运市场竞逐失利，将导致滴滴三年目标失败。而三年目标的失败，意味着滴滴大战略的夭折，或许，这便是滴滴冒险进行地下扩张的主因。

03

神操作背后的轻慢

在滴滴给各货运司服公司合作伙伴的通知中，滴滴如是写道：

根据有关部门通知，滴滴货运正在积极配合网络安全审查工作。滴滴货运已经严格按照相关国家有关部门要求，暂停新用户注册，并下架各应用商城的滴滴货运司机端APP。在此整改期间，希望各位司服合作伙伴配合平台要求协助整改，不要擅自进行新用户注册等相关动作。一经查实，平台将按照《滴滴货运司机服务公司管理制度》进行处罚并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。

然而，在实际操作中，滴滴货运的扩张拉新行为并未终止，相关工作人员甚至用“滴滴货运与滴滴出行没有任何关系”的言论，引导司机注册。

立法之前加速闯关，高压之下地下扩张，滴滴一系列背后其实是对利益的短视和对规则的漠视。

类似的故事已多次发生。公开报道显示，2016年，深圳一名24岁女教师搭乘滴滴顺风车返校时，遭司机杀害。滴滴回应称，涉案司机在平台上的注册信息均为真实信息，但涉案车辆的牌照系司机临时伪造。

彼时，舆论声音已要求滴滴从严审核司机和车辆信息，滴滴承诺整改。然而，两年后，郑州空姐遇害案，滴滴声明称，嫌犯系违规借用其父顺风车账号接单。

郑州空姐遇害事件后，滴滴宣布顺风车业务停业自查，然而仅停一周后，顺风车业务就恢复上线。

虎嗅的报道显示：在5月份空姐遇害事件风头过去之后，滴滴又重新悄悄将乘客个人信息，从默认隐藏改成了默认公开。

每次面对公众质疑和舆论批评，滴滴回应态度都诚恳，也确实做了大量工作，然而遗憾的是，改进的效率并不算高。

2017年，作家六六质疑动态加价系统；2018年3月，网民曝光滴滴出行大数据杀熟；2019年，乘客微博吐槽打车加价无上限；2020年，复旦大学教授带队调研，结果显示，过去三年，滴滴并未反哺市场，反而市场份额的扩大开始涨价。

此次，APP下架后，滴滴货运反而进行地下扩张，其实符合滴滴一贯的故事模板。

这些故事有一个统一的核心，就是缺乏敬畏。从不敬畏用户，到不敬畏规则，最后到不敬畏国家监管。而当敬畏缺失，行为便无从约束。

作为出行领域的行业巨头，其实无论是用户，媒体，还是监管方，其实都希望滴滴能够更好地良性发展，造福公众。毕竟作为出行领域领军企业，地位和责任同等重要。

7月16日，针对“滴滴出行APP下架”话题，工信部新闻发言人、信息通信管理局局长赵志国表示，各主管部门和相关部门形成合力，依据职责，继续强化APP的治理。

同日，国家网信办会同公安部、国家安全部等部门，联合进驻滴滴，开展网络安全审查。

滴滴的地下扩张，不知何时会停止，但观众们都明白，所有疯狂的故事，篇幅都不会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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